37歲的云南省洱源縣鳳羽一中校長楊濤像對待貴賓一樣，迎接來自天津大學的6名學生。

    這個暑假，天大管理與經濟學部的6名大學生選擇到鳳羽鎮支教。他們原計劃與當地一些優秀學生交流，但楊校長建議他們把講課范圍擴至全校。于是，12個班級全都聽了支教老師的課。

    在這些課上，支教大學生主要介紹了成長經歷和大學生活，對大城市的中學生來說不算新鮮，但全程聽講的楊校長認為，“小老師”的到來是“鳳羽教育的一件大事”。

    鳳羽地處蒼山北麓，交通不便，極少有外地大學生到這里支教。楊濤認為，他們可能會在農村孩子心里種下一個“讀書改變命運”的愿景。“我們的見識不是很多，外面的世界看得少。他們剛好能夠彌補我們的不足。”他說。

    與中國眾多農村地區一樣，鳳羽鎮正在面臨新的“讀書無用論”和留守兒童多的雙重沖擊。白族人口超過98%的鳳羽鎮是茶馬古道必經的中國歷史文化名鎮，向有尊師重教傳統，當地人一提起歷史上出過的4位進士眉飛色舞。在古時文廟的遺址上，始建于清代雍正年間的鳳翔書院的文脈，至今未曾斷裂。

    據鳳羽鎮黨委書記楊娟介紹，全鎮總人口3.3萬多人，其中7000多青壯年外出打工，留守兒童很多，近兩年把孩子帶出去讀書的家長也越來越多。鳳羽文化底蘊深厚，出過很多讀書人的榜樣，對遏制“讀書無用論”具有一定作用。

    留守兒童現象日益成為鳳羽鎮面對的新問題。楊娟說，鎮里對留守兒童特別關注，老師定期家訪，了解他們的動態，尤其是對開展心理輔導非常重視。鎮里設有工作組，一旦有學生出現輟學等苗頭就要及時干預。

    作為中學校長，楊濤很看重的一點是支教大學生的現身說法，“對同學們來說這是一種急需的心理輔導”。他注意到，平時需要維持課堂紀律，而支教老師有本事把同學們說得“服服帖帖”。有一場講座原定安排一個上午，因為太受歡迎，下午的時間也被占用了。

    支教大學生到來時，恰逢鳳羽一中期末考試，在校園里引起了討論。有些老師擔心會影響學生考試。楊濤卻堅持認為，短期內會有所影響，但從長遠發展來看，學生會增長見識，學習欲望也會被喚醒。如今，那些曾經表示擔心的老師也認可了支教大學生的工作。

    在鳳羽一中，有六成學生屬于留守兒童。初中放假那天，來接孩子扛鋪蓋的多是祖父母。天大學生黃睿教幼兒園兒童畫畫，問他們家里有哪些人，答案出乎她的意料。孩子們答得并不踴躍，一些孩子只回答“有我”，在圖畫上也只畫了自己，并無其他家庭成員。

    楊濤說，留守兒童問題的另一面，是農村優秀生源外流的現象，很多學生被父母送到城市就讀，留守的多是成績中等及偏下學生。有的學生父母3年沒有回家，物質上想方設法滿足孩子，學業和心理上卻完全跟不上。祖父母更無法處理這些問題。

    在假期的鳳羽鎮，收費輔導班的廣告不失時機出現在了電線桿和墻壁上。條件允許的家庭還把孩子送到了縣城的輔導班。公立學校及其教師不允許參加有償輔導，但在放假之前，鳳羽一中專門召開家長會，承諾只要孩子有學業問題，可隨時向老師請教。他們也鼓勵同學們主動去找那些從大學里放假回家的哥哥姐姐學習。

    因此，暑期來到鳳羽鎮的支教大學生就出現在這樣一個空白點上：中小學校剛剛結束了一個學年，而家庭正苦于無法為孩子提供適當的輔導。

    天大管理與經濟學部黨委副書記施亮星說，他們今年派出的這支支教隊，希望起到探路的作用，今后將根據當地需求提供更有針對性的服務。他們已初步計劃為這里引入心理輔導方面的力量。

    施亮星說，他們并不打算讓大學生給孩子們開課程補習班，來取代當地老師。如今，很多人覺得讀書無用，他們要做的是激勵和啟發當地的孩子。與其去講兩次數學課，不如拍拍孩子肩膀，對他說兩句鼓勵的話。有時，在一個人的成長中，這樣的一句話也許會起到重要作用。

    黃睿對此很有同感。她跟一個女生聊了很多話題，這個女生突然對她說了一句“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讓她感到十分欣慰：“我覺得我激勵過他們。”

    到鳳羽支教之前，天大學生與天津艾毅雙語幼兒園——一家國際性的幼兒教育機構合作，拍賣幼兒的畫作，籌到一筆愛心基金，捐給了鳳羽。在鳳羽的幼兒園里，他們也收集了孩子們的77幅畫作，計劃帶回去展出。

    在這兩所幼兒園孩子的筆下，大學生看到了兩個世界：天津那所幼兒園，孩子們已在嘗試用電吹風吹各色蠟筆，最后吹成作品“彩虹雨”。而在鳳羽，大學生發下的白紙，孩子們特別珍惜，以至于在那些白紙上，孩子用互相借來的彩筆小心翼翼繪畫，他們畫出的圖案只占了白紙上很小很小的部分。

    兩個世界的反差讓大學生進一步了解了這個國家。支教隊隊長靳鵬霄對記者說：“我跟孩子們說要為家鄉做事情的時候，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