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學院的學生就像百無一用的“書生”,不被大公司待見。在大城市,綜合性大學的學生早早就進入社會,當他們在職場打拼時,文理學院的學生還在郊區裹著一件從二手店里買來的舊羊毛衫坐在壁爐旁邊讀黑格爾。文理學院的國際生則是邊緣中的邊緣,一切都得靠自己。
福布斯在文章《新研究:沒有文憑比文理學院的文憑更受待見?》(New Study: Is No Degree Better Than A Liberal Arts Degree?)中,得出一項結論:80后、90后和00后,如果你的目標是找到一份工作的話,比起去念幾十萬美元的文理學院,你還不如不上大學。文章中寫道,在一份3000人的求職調查中,64%的HR愿意考慮沒有上過大學的候選人,但是少于2%的HR會積極地考慮招聘文理學院的學生。
文理學院不問世事,談錢是可恥的
晚上,Ethan坐在花旗銀行曼哈頓的辦公室里,眼前的桌子上堆著一堆文件。他疊著兩條腿,靠在椅子上,很放松,想象著自己會成為一個花旗的高管,坐在獨立的辦公室里,看著窗外紐約的夜景。
Ethan來自蘇州的一個工薪家庭。他在重點高中里也曾經是呼風喚雨的一號人物。他去德國交流,去東南亞做志愿者,憑著優異的成績進入了一所在費城的Top10文理學院,還拿到了獎學金。在Ethan上大學的那個時候,去文理學院讀書的中國人還沒有那么多,他那一屆只有四個中國留學生。這正好是Ethan最喜歡的環境。他想象著自己能結交許多美國朋友,能感受電影里紙醉金迷的美國城市生活,然后在大學畢業后過上人生贏家一樣的生活。
不過,上了這所文理學院之后,Ethan發現,不論是有錢的學生還是沒有錢的學生,他們都完全缺乏找工作的意識。這似乎是文理學院大多數學生的通病:專注于學術,對實際的東西一點兒都不敏感。他經常在學校里和同學們談起未來的打算,而他是唯一一個理直氣壯地說想賺錢的人。然后他得到的反饋就是同學們驚訝的眼光:“這就是你的人生理想嗎?”
但這的確就是Ethan的人生理想。他雖然在美國名校上學,但是他并不是個富家子弟。他偷偷地拿著獎學金,在學校里打工,不停地被父母拿來與他國內大學的同學做比較:“你找實習了嗎?你現在一個月賺多少錢啊?你出去認識人了嗎?校友會幫你嗎?”
在這樣的壓力下,Ethan在大學的前兩年中一直很痛苦。這所文理學院是一個非常學術,且不沾世事的地方,但是這并不是Ethan想要的。每個暑假,當他四處找銀行實習的時候,他更希望他的大學校友不是在非洲做志愿者而是在華爾街工作。
第三年,他總算逃離了文理學院,來到倫敦的一所知名大學交流一整年。在那里,他才找到了歸屬感。時尚的人群,充滿藝術氣息的大都市,還有人們對于地位的渴望和金錢的追求,無一不讓他感覺自己的價值觀受到了認同—我想要的就是錢和讓別人眼紅的地位。為什么不呢?
在這一年中,他并沒有怎么學習,也沒有怎么上課。英國的大學和美國文理學院區別很大,尤其是在學術上。在英國,他只需在學期結束時參加一場考試,所以他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找工作和準備面試上,最終總算找到了花旗銀行的實習。
Ethan說,在找工作的過程中,他深深地感覺到了一種歧視。不是因為他是亞洲人,而是因為大公司不愿意招文理學院的學生;不是因為文理學院的學生不聰明,而是因為訓練這些有著完全不同世界觀和人生觀的學生的成本太高。大公司在招員工時是分類招的,不管是多么頂尖的文理學院,都會和其他沒有名氣的學校分到一類。
由于有在英國的交換經歷,更重要的是有在花旗銀行的實習經歷,Ethan很容易地成為了他們學校為數不多的幾個找到投行工作的應屆生之一。當其他美國同學都在準備畢業的間隔年(Gap year),或者迷失在混亂的價值觀中時,Ethan一畢業就立馬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工作。
國際生邊緣化,一切都得靠自己
Emily的大學四年是在紐約附近的一所文理學院科爾蓋特大學(Colgate University)度過的。Emily來自湖南長沙,高個子,寬肩膀,總是穿著熨燙得很平整的襯衣,九分褲和平底鞋,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
Emily認為美國的文理學院有兩類,一類特別學院派,一類特別文藝范兒。而Colgate就屬于特別學院派的那一類。學校被兄弟會、姐妹會的美國學生占領,加上又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所以國際生的抑郁率很高。Emily覺得,在這里國際學生很難融入,一切都要靠自己。
跟很多中國學生一樣,Emily進入Colgate也是因為Colgate的金融傳統。雖然在Colgate,學金融就像是個標桿,但位于紐約市外的Colgate仍然不是金融圈的目標學校(Target School)。
她覺得,學校的地理位置真的比排名重要。如果在紐約市,從不怎樣的學校畢業的學生也可以找到工作。看到不少校友進入銀行工作,并未完全消除Emily對于畢業不好找工作的顧慮,因為這里的企業對文理學院的學生好像沒有太大興趣。
她認識到社交的重要性。在一個中國留學生幾乎全部學數學或經濟學的學校,作為唯一一個學政治學的中國學生,她為自己安排了很多的社交活動,努力地去認識更多人,給自己創造更多機會。不過,找不著工作的擔憂一直懸在Emily心里。現在她休學在北京工作,她說,也許這樣會給她的未來加加分。
文理學院畢業生找工作被歧視?
May來自意大利,她像來自中國的國際學生一樣,充滿了斗志,想要在美國打拼出一片天地。在來美國之前,她也不清楚文理學院的情形,所以當她收到東海岸一所著名文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時,欣然前往。
但她沒有想到三年后,她會因為找工作而費盡氣力。
相比May在文理學院的朋友們,她有很好的履歷。大一結束的暑假里,她在歐洲實習;學校里,她在招生辦公室工作了兩年;空閑時候,她還教授意大利語;并且,她還參加了很多國際學生的社團。
May不僅很活躍,GPA也很高。她努力學習,努力社交。如果是在一個大的學校里,她一定能成為一個社交皇后。但是在一個小的、位置偏遠的文理學院中,她的社交受到了很大限制。她只能一個月進一次城,去見見大城市里讀書的朋友。每次她都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的生活真的很豐富!他們都在談論最新的餐館、展覽和新項目。新消息向她撲面而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可一談到學習,她又感覺到自己選對了學校。朋友們都在抱怨課堂太大,找不到問問題的老師,家教也約不上。但在May的學校,課上通常只有6個學生,下課可以隨時跟老師切磋;只要有需要,隨時都可以找到成績好的兼職家教,并且是學校付錢。這樣的福利是大學校里所沒有的。
大三的上半學期過去了。May開始找暑假的實習,雖然她是心理學專業,但是她并不想走和專業發展相符的道路。在文理學院學心理學的出路無非就是一直讀下去,而這并不是May想要的。她想積累更多的實踐經驗。于是,她去學校的就業指導中心(career center),希望獲得一些就業、實習信息。工作人員讓她列出了一些她喜好和向往的工作,學校會給她發E-mail告知相關活動的信息。
大概一周兩封的郵件對于May一點用都沒有。郵件里都是些對學術能力要求不高、沒什么針對性的招聘信息,作為一個頂尖文理學院的學生,競爭這些崗位毫無優勢可言。
于是May開始自己找工作,她在網上搜索,然后大概確定了20家公司,大的、小的、創業的、國企的,什么都有。她自信地把自己的簡歷發出去,然后等待回音。有些公司給了她Skype面試機會,最后大概有五家公司,給了她第二輪面試機會。
其他時候,May就到處跑,一會兒去波士頓,一會兒去紐約。在有些公司里,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從當地不怎么好的大學校里畢業的學生和面試官談笑風生。當然,他們都是校友。
到最后,有兩個公司給了她第四次面試。雖然每一次的面試感覺都很好,但沒有一家公司錄取她。
May非常沮喪,搞不清楚原因。難道真的是因為文理學院嗎?
反思“小而美”的教育
福布斯文章的數據的確非常令人驚訝,但這確實也是實情。從我了解的情況來看,文理學院的畢業生找到工作的概率比綜合性大學的畢業生的確小太多了。
為什么很多公司不愿意要文理學院的學生呢?我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文理學院的學生的確非常像“書生”,給人一種不會做事,想得太多,批判性太強的感覺。在大城市,綜合性大學的學生早早就進入社會,在他們穿著西服和高跟鞋跟著上班族競爭的時候,文理學院的學生還在郊區裹著一件從二手店里買來的舊羊毛衫坐在壁爐旁邊讀黑格爾?呢。
所以也許,我們都應該用批判的眼光去審視這種“小而美”的教育。
拎客
文理學院
文理學院(liberal arts college)以本科教育為核心,只提供學士學位,特征是注重全面綜合教育,以培養有文化有修養的自由教育為目標,而不是培養從事具體工作的工作人員。課程包括藝術、人文、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等各門類。一般規模較小,平均每個班大約有10到15個學生,往往坐落于環境優美的郊區。在大部分美國人心目中,文理學院往往代表著經典、小規模、高質量的本科教育,是精英教育的代表。
